在黔东南，如果你约一个当地人看世界杯直播，他可能无动于衷，但如果你叫他带你去寨子里看斗牛，他凌晨三点就会来敲你的门。
当地的斗牛场面堪比超级碗，去晚了只能站最远的山上用望远镜观赛。
和优雅的西班牙斗牛不同，贵州斗牛凸显的是原始生猛。
斗牛场地通常设置在寨子边的山沟里，半山坡一挖就是现成的观众席。如果碰上雨天，一场斗牛赛看下来，脚会像稻子一样埋在土里。
虽然场地简陋，但仍然无法阻止十里八乡的热情村民。
一个当地人曾亲口对我说，他的一生主要围绕三件事：吃饭、睡觉和斗牛。
“斗牛就是平淡生活中的一剂猛烈春药，只有看斗牛的时候，我才能感受到自己心脏在跳动。”
每场斗牛比赛，最激动人心的环节就是开场。
两头牛怒目而视，随着铁门拉开，牛蹄子狂甩冲向对方，两对牛角激烈搅拌的那一瞬间，全场观众的嗓子眼也会跟着沸腾。
有的牛为了这一刻，足足准备半年甚至更久。
为了彻底激发牛的战斗力，一头牛的一年养护成本甚至不输一辆十二缸的兰博基尼。
“光是吃草和各种营养补给，还有请医生，花得狠的得十几万。牛要是受伤，我们会寻找最好的药给牛医治。有次我自己家牛受伤，我爸花了五千多给牛治病，我还自嘲牛才是他亲儿子。”
除了在饮食上面下功夫，牛还得训练。
每个牛主人都有自己的训练方法论，一般都让牛用牛角挑轮胎，或者让牛拉着几百公斤的重物散步。
有些经验老道的牛教练训练的牛，素质水平比肩职业运动员，说往东绝不往西。在打斗时，还会根据主人的呼喊声调整战术打法。
当地斗牛传统由来已久，他们还会在比赛日当天为牛进行一场隆重的仪式。给牛喂糯米，牛角或者牛脖子缠上红布，烧香祈福，以保佑牛凯旋归来。
这几年随着经济发展，在传统仪式之外，当地人还会借助一些外力，有的会在赛前给牛喝酒或者喝红牛。
“等到了赛场，我们会尽可能满足牛的需求。六块钱一罐的红牛，我们自己舍不得喝，还要整箱整箱的喂牛。”
红花缠头，看着像给牛魔王迎亲，为的是在比赛中博一个好彩头。
喝过烈酒和红牛的大水牛受酒劲的鼓舞再加上一旁引斗者的挑拨，一场厮斗马上被点燃。
到了赛场上，一头牛想要夺得牛王宝座，往往要进行一个小时甚至更久的殊死搏斗。
为了胜利，有的牛会完全沉浸在比赛中，国足要是有如此投入的劲头，早就踢出亚洲了。
在雷山县上郎德苗寨的一场斗牛比赛中，两头水牛在打斗中互相追击，跳下暴涨的河水中被冲走大约500米，在水中仍拼个你死我活。
最终被牛主人和工作人员合力，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将两头牛救上岸。
激战正酣的时候，几十个人合力都不一定拉得开。此时主人就会比较心疼，因为往往牛会打斗到满身是血也不放弃。
这时候有的主人会寻求裁判，主动弃权放弃奖金和名次的争夺，这种情况也时有发生。
当然，最常见的情况是成王败寇。
斗输的牛缩着尾巴逃跑，和登场前的凶悍形象形成冲突对照。
而斗赢的牛，将顺理成章地成为新一代寨子牛王，拿到更高门槛比赛的入场券。
“倘若自己家牛王取得名次，十里八乡的亲戚朋友都来祝贺。日后走在路上遇到，别人说你家牛真厉害，自然觉得自豪。”
“牛打赢了，其他村的母牛都会蠢蠢欲动，在主人的牵引下来谈配种。”
胜利之后，荣誉属于整个寨子。一头常胜老牛，家里的锦旗和奖杯四面墙都挂不满。
带回家的除了奖杯，还有实实在在的奖金，奖金额度跟观赛人数基本上成正比，一场几十万是常态。
拿过连冠的牛王甚至在死后，依然会得到人们的尊敬。如果牛王老去，也有很多人家舍不得杀了吃肉，会为牛王养老送终。
一些牛王也得到了和人一样的待遇，比如曾经打遍西南地区的雷公山牛王，它的家就在蜚声中外的西江千户苗寨附近，它的葬礼规格和村子里的长者差不多。
每到清明，牛王的粉丝们自发前来为其扫墓，以示怀念。
对于贵州斗牛的起源，众说纷纭，民间认为最初是苗族同胞在农耕事发现两头牛在田间打架，结果牛打架的农田收成特别好。
为了能够确保好收成，苗族同胞每年都要在农耕季节举行斗牛活动。 还有种说法是为了祭神，其目的同样是为了谋求一个好的收成。
当然能爬到金字塔尖受万人敬仰的牛屈指可数，大部分参赛的牛，结局是默默无闻转去做耕牛或者变成餐桌上的食物。
一个网友说：“它们一代又一代的在我们少数民族同胞的手里面生活，陪伴着一代又一代的西南儿女长大又老去。”
“也许如今有很多人对斗牛文化有所误解，认为很残忍。但我们平时对牛作出的努力，牛儿们对我们的陪伴，一批又一批的斗牛在场上永不放弃的精神，才是真正的斗牛文化。”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