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诺奖后,莫言去哪儿了
更新时间:2020-09-15 09:30:59 浏览:2 关闭窗口 打印此页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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莫言的原名是管谟业,这个笔名是他自己取的,为了告诫自己少说话。

母亲希望他做一个沉默大方的孩子,经常提醒他沉默是金。但莫言是个话很多的“炮孩子”。

小时候,莫言每周都会去集市上去听说书人讲故事。听完回家把这些故事讲给母亲、姐姐,有些细节记不清,他就自己编造。

母亲自言自语又像是质问莫言一样,说:“儿子,你长大了,会成为一个什么样的人呢?难道要靠耍嘴皮子吃饭吗?”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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莫言五年级就辍学了。

那时办人民公社,莫言力气不够,做不了劳力,只能去放牛放羊。一个人牵着一两只羊出门,为了让羊吃得更饱,中午也不回家,只带着一块馒头吃。

其他孩子都在学校,尽管不学什么知识,但一起打打闹闹很欢乐。莫言一个人牵着一头牛从学校门前路过,只感到孤独,前途一片迷茫。

莫言长大一点,邻居有个山东师范大学毕业的学生回家做农民,劳动的间隙他总讲自己在济南认识的作家,说作家生活非常富裕。莫言问他有多富裕,邻居说一天吃三顿饺子。

莫言手机监听后问,叔叔,我成为作家,是不是也可以一天三顿吃饺子?那人说没问题。

在莫言十几岁时,他的母亲患了严重的肺病。

莫言以为母亲随时会寻短见,每次劳动回来,一进大门就高喊母亲。如果一时听不到回应,就到处寻找。有一次找遍了所有的房间也没有见到母亲的身影,莫言坐在院子里大哭。

母亲背着一捆柴草从外面走进来,看出了莫言的心思,她说:“孩子你放心,尽管我活着没有一点乐趣,但只要阎王爷不叫我,我是不会去的。”

1976年,莫言应征入伍,背上母亲卖掉结婚首饰帮他买的四本《中国通史简编》,离开了高密东北乡。

入伍多年,虽然表现突出,但迟迟没能提干。他的年纪已经超过限制,再不提干就要回家种地。1981年,他提笔写了第一部小说《春夜雨霏霏》,在保定的刊物上发表。

一年后莫言破格提干,两个月后调往北京。

农村青年提干是件大事。当地一个父亲得知自己儿子被提干,直接跑到集市上,敲锣打鼓喊着自己儿子被提干了。

提干的信送到莫言家,莫言的父亲刚从地里回来,看到信后什么话都没说,只是从院子的水缸里舀了一瓢凉水,咕嘟咕嘟喝下去,就扛着锄头回去下地了。

 
<  莫言父母 >

莫言的父母不是知识分子,但教给了莫言最重要的一件事:沉稳低调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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1984年,莫言考入解放军艺术学院。当时部队把有创作成绩的人集中起来,办了写作班。莫言感觉自己能写出不一样的小说,憋了一股劲。

几个月后,莫言在宿舍做了一个梦,梦到一片辽阔的萝卜地,中央有一个草棚,从那草棚里走出了一个身穿红衣的丰满姑娘。她手持一柄鱼叉,从地里叉起一个红萝卜,高举着,迎着初升的红太阳,对着他走去。

当天上午,莫言一边听着课,一边在笔记本上写这个梦境。一周后,莫言写出了《透明的红萝卜》,一战成名。他说那时候写东西是素材来找他,一篇没写完,好几篇素材都有了。

年底,莫言两个星期写完了《红高粱》,次年发布后被评为读者最喜爱的作品,莫言有了全国的名声。

两年后的夏天,张艺谋上门拜访。那时刚刚拍完《老井》,张艺谋准备转行做导演,拍摄自己的第一部电影。

莫言手机监听开门时,看见张艺谋拎着断了鞋带的鞋。莫言觉得他很朴实,很可靠,像村里的生产队长。

 
<  莫言与张艺谋 >

当时国家有规定,不论好坏,小说改编电影一律支付800元版权费。莫言和张艺谋说,你改巴金、茅盾的小说可能要忠于原著,莫言写的随便改。

八十年代末期,一大批作家弃笔从商,作家队伍青黄不接。

那时莫言也是创作低谷,刚好北师大和鲁院合办了写作研究生班。莫言和余华,住进了一间宿舍。

余华说:“我和莫言老师在北师大学习的两年里,他知道我所有毛病,我也知道他的,我们就是不说出来。”

那时莫言的小说《欢乐》在文学界引起很大争议,批评多过褒奖。主要是其中有一个段落写跳蚤在母亲的阴道里面爬。余华读到这个段落的时候,感动地落泪。

后来余华还写过一篇文章为《欢乐》正名,但是写完以后被退稿了。杂志社认为余华在“瞎写”,怎么可能被感动。这个时候开始,余华预感到一个问题:别太相信舆论,舆论往往跟自己理解的不一样。

虽然几篇作品没有得到应有的认可,但当时《红高粱》带来的名声还在。家乡的人整天拉着莫言喝酒,哪天莫言没有被灌醉,大家心里就不舒服。莫言经常是走着过去,被扶着回来。最快的时候半个小时就被扶走了。

莫言结合故乡醉酒的经验,写了《酒国》。当时余华在创作《在细雨中呼喊》。

1992年,《酒国》问世。余华背着半箱《酒国》的手稿回浙江老家找地方发表,结果北方的《十月》不要,南方的《江南》也不要。余华不好意思地回复莫言:你的这部小说恐怕是“卖”不出去了。

《酒国》在国内少有人看懂,但在国外引起轰动,获得了法国儒尔·巴泰庸外国文学奖。

1995年,莫言的母亲去世,他想写一本书送给母亲。《丰乳肥臀》——这是莫言认为自己最重要的作品。

莫言在高密写《丰乳肥臀》的时候,余华在北京写《许三观卖血记》,两人大概一两个礼拜通一次电话。

书写完,余华问莫言书名有了吗?莫言说有了,叫《丰乳肥臀》。两个人大笑。余华问他真的假的,莫言说真的。

出版社的编辑提出质疑,说这个名字肯定会被批判,莫言坚持说,就算被批判也要这个书名,读者看完会认可的。争到激烈的时候,莫言说不发表拉倒。

最终小说发表,莫言得到了大家·红河文学奖,还有十万元奖金。

2001年出版《檀香刑》时,莫言的书卖得很好,正版通常能卖出大几万册,盗版就更多。如果莫言一两年不出书,盗版书商就急了。最着急的时候直接盗用莫言的名字自己写,一年帮他出了三部长篇:《拥抱·激情》《岁月情殇》《我有一个家》。
 

 

伪书内容介绍:“朋友妻不可戏,因为他戏了,因此而痛苦。”

不手机监听内容如何,连介绍的句子都冒着傻气。很多读者看到伪书写信给莫言,指责他怎么堕落得如此之快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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2011年,在获得诺贝文学奖的前一年,莫言母亲的坟地有一条铁路通过,需要迁移。莫言回到故乡,在家人齐心协力打开棺木的时候,莫言看到棺木早已腐朽,母亲的骨质与泥土混在一起。他们只好象征性地,捧了一些泥土放入新的棺木中。

莫言突然间意识到,“我感到我母亲是大地的一部分,我站在大地上的诉说,就是对母亲的诉说。”

2012年,莫言获得诺贝尔文学奖,颁奖词说:“他比拉伯雷、斯威夫特和马尔克斯之后的多数作家都要滑稽和犀利……曾有如此的文学浪潮席卷了中国和世界么?

莫言作品中的文学力度压过大多数当代作品。”

 
<  莫言领取诺贝尔文学奖 >

余华第一时间发了短信祝贺。在一场讲座上,余华笑着说:“和他太熟悉了,20年的老朋友。估计他要忙一年,等他忙完,一定要找个特贵的地方,宰他一顿。”

采访应酬铺天而来,莫言不停赶场子。他说:“2013年我不是一个读书人,很惭愧地告诉大家,这一年我几乎没读一本书。”

在获奖之前,莫言每隔一两年都会有新作品出现。获得诺贝尔文学奖之后,莫言很久没有发布新作品。

很多获得诺贝尔奖的作家都会出现作品减少的情况,有人说这是 “诺贝尔奖魔咒”。原因可能是这项文学最高奖给创作者带来很大的心理负担,还有,作家得奖时年纪往往都六十岁以上了,创作的欲望与精力都会减弱。

莫言得诺贝尔文学奖之后,父亲对他说,你得了奖,并不代表你就是最好的作家,只能说你比较幸运,如果这个时候你趾高气昂摆出一副获奖者的嘴脸,会令人憎恶。

获奖八年来,莫言一直在创作,或者在为创作做准备。他说,希望再有一个中国作家获得诺贝尔奖,这样注意力集中到新人身上,他就可以躲起来安心手机监听写小说了。

今年8月,莫言如约出版了新书《晚熟的人》。

莫言说:“‘晚熟’我想是有很丰富含义的词。首先从艺术角度来讲,我想任何一个从事艺术工作的人,都不愿意过早的把自己的风格固定住,而艺术的求新求变,恐怕是所有创作者的一个最根本的一种内在的追求。”

 

书中有十二个中短篇故事,主角都是小人物,但从这些小人物身上,可以窥探到复杂世界的真相。我看完直接的感受是,莫言在结构上非常娴熟自由,内容一如既往地有分量,像是张艺谋说的“厉害的故事”。

诺贝尔文学奖评委会前主席埃斯普马克非常相信莫言,他说:“我相信莫言得奖后依然会写出伟大的作品,他真的有一种力量,没有人会阻止他。”

采访中,莫言被问到,如果忘记所有,您希望最后一个忘记的是什么?

莫言说:那就是对人类爱的渴望。

这也许就是莫言的力量。